絲綢之路上,他奔走30余載

絲綢之路上,他奔走30余載

 

對作家紅柯來說,絲綢之路就是人類的大地之歌、人類生命的火焰。從1986年至今,紅柯在天山10年,在寶雞10年,又在西安10年,奔走在絲綢之路上30多年,他寫出了數(shù)百萬字文學作品。昨天,紅柯最新長篇小說《太陽深處的火焰》面世,他的絲綢之路文學版圖壯大了。

 

他新打出一張“大王”

 

在接受本報記者獨家專訪時,紅柯說,長篇小說《太陽深處的火焰》是他新打出的一張“大王”牌。

 

其實每打出一張“大王”,對紅柯來說,都要醞釀至少10年之久,甚至是幾十年。1986年,陜西小伙兒紅柯到伊犁州技工學校當老師,從此與新疆結(jié)下神奇緣分。他回憶,帶鍋爐班的學生實習,一個地方一待就是一個冬天,而帶駕駛班學生實習就是帶一個車隊呼嘯天山南北,“我們跑到戈壁灘、大沙漠里,有兩種植物我印象太深了,一個是胡楊,一個是紅柳。”胡楊千年不腐朽,紅柳生命力強悍,猶如大漠火焰一樣。幾十年前,他就想以紅柳為題材寫一部長篇小說,但框架一直撐不起來。

 

1995年底,在新疆生活、工作十年后,紅柯回到了陜西。2000年,紅柯受邀參加中國青年出版社組織的“走馬黃河”寫作計劃,負責黃河上中游的民間藝術(shù)考察。走遍甘肅、青海、寧夏、陜西,皮影藝術(shù)給紅柯留下最深印象。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,燈光打在白布上一閃一閃,看著活蹦亂跳的皮影,紅柯的腦海里卻映現(xiàn)出大漠紅柳,一個念頭沖撞而出,“正是紅柳這個火焰,一下子把人、天地、宇宙全照亮了。”紅柯完成了“走馬黃河”系列中的《手指間的大河》之后,很快開始構(gòu)思十幾年后面世的《太陽深處的火焰》,他終于找到了大漠紅柳和皮影藝術(shù)相互對話的寫作框架。

 

《太陽深處的火焰》共25萬字,講述了渭北大學徐教授帶領(lǐng)學生進行皮影戲的課題研究。隨著研究的深入,一些潛藏的隱秘的鮮為人知的“文化陰影”暴露在太陽下:一些實力派民間藝人在單位步履維艱,甚或選擇輕生,一個不能挑大梁的小角色卻能獨步青云……徐教授的初戀情人是個新疆女孩,敏銳地覺察了這種地方詬病,毅然逃離渭北奔赴大漠尋找太陽,不惜獻出自己年輕的生命。紅柯沒有任何遮掩地直剖與自己血肉相連的大地,這是新疆和陜西的一場對話,也是人與自然、宇宙的對話,更是理想和現(xiàn)實的對話。

 

曾經(jīng)打出多張“小牌”

 

如今,55歲的紅柯開始回望自己寫下的文字:12個長篇、35個中篇、100多個短篇,300多篇散文,有800多萬字。他說:“我是從短篇、中篇開始寫起,資源非常好的就不舍得拿出來,就跟打牌一樣,總把‘大王’放在后面。”

 

而為了打出后面這些“大王”,紅柯花了幾十年苦心積累。紅柯上大學時喜愛詩歌,也寫詩。鄭振鐸所著《文學大綱》對波斯文學評價很高,他遍覽魯米、薩迪、尼扎米、哈菲茲這些詩人的作品,還抄過整本的薩迪與哈菲茲的詩歌,“當年卡夫卡、??思{火得厲害,波斯文學讓我另開眼界,我說卡夫卡沒那么偉大,??思{也就那么回事。”

 

但1988年紅柯在新疆寫下最后一首詩作《石頭與時間》,就再未寫過詩。在紅柯的眼里,新疆遍地是“黃金”。在沙漠里午睡,醒來赫然發(fā)現(xiàn)天在頭頂,世上也確有天籟之音。在阿勒泰山上,他一次次拿起望遠鏡眺望遠方,對面能看到西伯利亞鄂木斯克,這正是當年陀思妥耶夫斯基流放之地。面對極其豐富的歷史資源、文化資源,紅柯突然意識到,“這些,詩歌根本表達不了。”

 

“停止文學創(chuàng)作那兩年,我想先變成新疆人。”紅柯吃牛羊肉、喝奶茶、到處跑。他還愛到處搜羅資料,在新疆收集來的5000冊圖書、錄音磁帶至今還陪伴著他。其中1956年出版的《蒙古秘史》是在伊犁舊貨市場上發(fā)現(xiàn)的,也是他在新疆“偵探”到的第一本書。

 

“西北的大戈壁、大沙漠、大草原,必然產(chǎn)生生命的大氣象。在這個偏遠荒涼而又富饒瑰麗的世界里,所有的故事和人物都讓人有遏制不住的寫作沖動。”紅柯說,在天山腳下,他完成了長篇小說《西去的騎手》與《百鳥朝鳳》的初稿。前者完全是大漠氣派,后者則是向故鄉(xiāng)關(guān)中古老的周原的告別之作。

 

“我1996年之前的作品,完全是文學實驗。”紅柯慶幸自己有過漫長的生長期,荒誕派、意識流、現(xiàn)代派、現(xiàn)實主義,新的舊的各種東西都“玩”過。他始終認為,沒有這些先出的“小牌”,也就沒有后來的“大王”。

 

還會出上幾張“大王”

 

初入新疆之時,紅柯曾想過寫鳩摩羅什、寫玄奘,因為發(fā)現(xiàn)絲綢之路像火之路,高僧的袈裟也像火一樣奪目,但深入新疆文化后,他改變了想法,“我真正想寫的是絲綢之路上被歷史遮蔽的人,寫普通民眾。”他記得,自己開始寫西域大漠時,不由自主地以老人、女人、男人、孩子來命名,很少有具體姓名,“大漠中人就是這個樣子,跟石頭、沙子、塵土,跟飛禽、走獸一樣,卑微而有生命力。”

 

紅柯說,文學是他一生的事業(yè),他為此堅持每天鍛煉,“我從中學時起就喜歡慢跑,喜歡冷水浴。”上大學時,他三九天站在水房,一桶冷水從頭而下,身上就起一層白霧。“我寫出最好作品的時候,也是我身體最好的時候。”他說。

 

他從來不相信天時地利人和才能干大事,無數(shù)次,他只要寫一部大作的時候,學校教學任務(wù)就會變得繁重了,一大堆雜事紛至沓來。“這些困難就是在挑戰(zhàn)你,能不能扛得住??傅米?,你的生命力就變得特別靈敏、敏銳、敏感,你對語言的打造,就會充滿了生命力、活力。”紅柯堅信,吃好喝好,桌子擦得干干凈凈的,身邊再臥兩只貓、兩只狗,是絕不可能寫出好東西的。

 

紅柯以為,一個明智的人必須有三點自律性:一是聚光性,一生只干一件事;二是變不可能為可能;三是簡化功能,把復雜問題簡單化,簡單是一種美。在絲綢之路上跑過幾十年,他想跑得更遠更深,“我還會出上幾張‘大王’。”

 

人物小傳

 

紅柯,本名楊宏科,1962年生于陜西關(guān)中農(nóng)村,先居于新疆奎屯,后居于寶雞,現(xiàn)執(zhí)教于陜西師范大學。主要作品包括《西去的騎手》《大河》《烏爾禾》《生命樹》《百鳥朝鳳》《喀拉布風暴》《少女薩吾爾登》等12部長篇小說。此外還有《美麗奴羊》《金色的阿爾泰》《躍馬天山》《野啤酒花》等中短篇小說集,以及《手指間的大河》《敬畏蒼天》等散文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