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去何依——探訪香港養(yǎng)老院

九龍半島的深水埗一帶，是香港低收入人士普遍居住區(qū)。這里街道陳舊，充斥著各類小商販和傳統(tǒng)行業(yè)，半個多世紀以來，香港的經濟騰飛并沒有在這里留下太多痕跡。走在老舊的街道上，隨處可見拄拐杖、坐輪椅的老人，以及大大小小各類公立、私營安老院社招牌。

 

香港人口的老齡化在深水埗區(qū)便可見一斑。數據顯示，香港現有65歲及以上長者約120萬，占總人口的14%。2066年，長者人數預計將達到260萬，意味著屆時每三個香港人中就有一位長者。

 

面對日漸嚴重的老齡化趨勢，長者安老服務在香港應運而生。對于體健長者，特區(qū)政府致力提供“積極樂頤年”和“老有所為”的環(huán)境；對于較體弱長者，則須按不同程度身體需要，提供所需的支援。

 

按照長者護理需要程度由低到高，香港的養(yǎng)老機構可分為安老院、護理安老院和護養(yǎng)院。據特區(qū)政府社會福利署2015年統(tǒng)計，目前香港有各類養(yǎng)老院舍共有925家，提供73595個宿位。其中不受政府資助的私人養(yǎng)老院占一半以上，達547家，提供的宿位達到50315個。

 

香港年齡達65歲以上的長者，通過特區(qū)政府“安老服務統(tǒng)一評估機制”，每月只需支付1506至2000元港元的護理費即可入住政府指定的養(yǎng)老院社。但因申請人數眾多，床位供不應求，排隊時間通常需要3年左右。因此，很多長者轉為選擇私營安老院。而經營上自負盈虧的私營安老院社，收費在每月5000至20000港元不等。

 

位于深水埗福耀大廈的“仁愛老人院”已成立12年，經過了兩次裝修，目前住著30多位長者，連院長在內共有9名工作人員，這是香港私人養(yǎng)老院社中的常見規(guī)模。

 

“仁愛老人院”的院長梁美蓮今年不到50歲，在對養(yǎng)老院的運營模式有所了解后，憑借豐富的護工和管理經驗，開辦了自己的私營養(yǎng)老院。

 

走進這家養(yǎng)老院，可以看到，400平米的一層樓中，30余個床位用木板隔開，每個“房間”大約四平方米，只能擺得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個床頭柜，間隔用的木板墻上掛著兩三件衣物，有的也掛著家人的合影。長者在這個巴掌大的空間里看書、看報、聽廣播，各行其是，很少交流。

 

入住“仁愛老人院”的長者年齡跨度很大，最年輕的66歲，年齡最大有102歲。“仁愛老人院”根據長者身體狀況，每月護理收費在5000至13000港元不等。根據特區(qū)政府綜援計劃，65歲以上的長者可領取每月2660至4810港元不等的補貼，加上2012年增設的“長者生活津貼”2200元，很多老人入住養(yǎng)老院無需動用額外開支。

 

據梁院長介紹，入住的長者大部分為獨居長者，也有的因為兒女工作較忙，委托養(yǎng)老院照顧。66歲的張仁聲早年離異后去柬埔寨打拼，與子女關系疏遠，去年因身體大面積中風回港治療，并選擇只身入住養(yǎng)老院。

 

“等我身體養(yǎng)好了肯定要回柬埔寨的，這里太小了。”狹窄的居住環(huán)境和疏離的人際關系，讓張仁聲把這里只當作一個短暫的驛站，他時刻準備著回到柬埔寨自己的獨身生活。

 

與擁有健全行動能力和社會能力的張仁聲不同，大多數長者因為獨居或年事已高，養(yǎng)老院成為他們人生的最后歸宿。

 

住在養(yǎng)老院，護工就是與長者朝夕相處的“家人”。根據香港法律規(guī)定，老人院每位護工最多只能照顧四位長者，并且必須為社會福利署注冊的護士、保健員和護理員。仁愛養(yǎng)老院里總共有八位護工，他們每天的工作細碎而繁瑣，不僅要照顧老人飲食起居，還得處理簡單的醫(yī)藥護理。

 

老人院的清晨到來得格外早。由于老人大多睡眠質量比較差，護工每天早晨六點就開始為老人準備早飯。上午護工需要幫助長者洗澡，男女各隔天洗一次，很多身體衰弱的老人瘦弱無助如同嬰兒，很多時候要靠兩位護工抱上抱下，才能洗個澡。

 

除了早中晚飯，養(yǎng)老院還提供下午茶，每天定點準時開飯，飯菜一般是一葷一素，有時也提供甜點。對于一些沒有行動力的老人，護工要協助長者完成進食。

 

養(yǎng)老院與社會很多慈善機構建立聯系，保持互動，每周二、四、六的下午，會有義工團體來看望老人，帶領他們做運動、折紙、種植物等等。到晚上八點半，安老院統(tǒng)一關燈，一天就這樣結束。這種生活一年365天在安老院重復上演，每天如此，包括春節(jié)。長者和護工，漸漸都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“家”。

 

照顧長者始終不是易事，私營養(yǎng)老院本身的生存也面臨諸多困境。“仁愛老人院”的梁院長說，作為私營的養(yǎng)老院，不享受政府的補助或津貼，日益增長的租金和物價讓養(yǎng)老院的利潤空間越來越??；其次，養(yǎng)老院的工作因上班時間長、收入低、消耗體力大等，面臨人手短缺的困境；此外，長者家屬有時會不信任養(yǎng)老院，如何處理與長者的家庭關系，也是他們很頭疼的事。

 

面對護工人手短缺的問題，特區(qū)政府在2015年推出并實施了養(yǎng)老院護工“先聘用后培訓”的先導計劃，招募青年人在安老院舍做護理工作，以滿足護理人力需求。特區(qū)行政長官梁振英在2016年施政報告中提出，特區(qū)政府將實施“安老服務計劃方案”，即增加約9000個安老服務名額及約8000個康復服務名額以及1000個護工培訓名額等。

 

特區(qū)政府社會福利署新聞發(fā)言人江楚淇表示，特區(qū)政府對養(yǎng)老院舍的服務質量非常重視，從2016－17年度開始，特區(qū)政府將陸續(xù)把1200個目前在“改善買位計劃”下的甲二級別宿位提升為甲一級別宿位。另一方面，政府將重組和合并其“安老院牌照事務處”及“殘疾人士院舍牌照事務處”，并增加人手，全面加強對這兩類院舍的巡查和監(jiān)管。

 

此外，面對養(yǎng)老院宿位緊張的趨勢，特區(qū)政府也在通過財政投入解決困境。據社會福利署新聞處介紹，特區(qū)政府在2016－17年度財政預算案中建議增撥約1700萬港元經常性撥款，增加約160個資助日間護理名額，以及約7000萬港元，增加320個資助養(yǎng)老宿位。

 

逐漸步入老齡社會的香港，如何兌現老有所依的社會需求是整個社會需要面對的問題。在社會政策和安老服務的逐漸完善下，安老院社或許可以成為老人真正的“家”。(周雪婷 郭啟晨)